Prologue
伴隨著撲面而來的腥鹹海風,燕鷗的鳴啼與海浪拍擊著船身的聲響,交錯著傳進了耳中。
面迎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甲板上,紀堯獨自站立在船首,像是有些著迷地深深望了眼遠方難以區隔的海天一色,卻又在視線拉回、低頭看向了遊輪周圍湧動著的海水後,難掩自嘲地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連月來的謀算與逃亡讓他瘦了很多,氣色也差了不少。但即使是處在這樣狼狽的狀態下,黑髮青年的面容,也依舊能看得出幾分昔日紀家三少名滿社交界的俊逸風流。
就連唇角帶著那抹諷意,亦顯出了些許不羈與灑脫的味道來。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曾經的灑脫,是源於自身的才華與隨之而來的強大自信;而這一刻的灑脫,卻是來自於某種窮途末路的決然。
他曾經以為他的人生,在九死一生後便將迎來海闊天空的一日……可眼前的事實,卻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能夠擺脫周遭潛湧噬人的暗流。
區別,只在於出手的人而已。
他懷抱著對家人、對親情的最後一絲希冀回國,卻是成為了代罪羔羊鋃鐺入獄;好不容易在「貴人」的幫助下平反復仇,緊接迎來的,卻又是「貴人」圖窮匕見的逼迫。
因為仍顧念著對方曾經的幫助──縱使是別有用心──他抱持著最後一感念選擇了退讓、試圖用全副身家恩義兩清,結果卻只是讓那個人越加貪婪地窮追不捨……而失了先手的他,縱然藉著此前埋下的暗線反陰了對方一把,成功讓那個人的勢力元氣大傷,可他自己卻也是底牌出盡,再沒有與對方周旋的餘力。
事到如今,已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紀堯一向不信命。但到了此刻,他卻不得不懷疑起自己的人生是否背負了什麼咒詛,就算機關算盡,結局也是一步錯,步步錯,以至於落到了現在的境地。
但不論是命、是咒詛,又或只是生不逢時──或者該說生不逢「家」──對此刻的他來說,都已經再無所謂了。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他不能決定自己如何生,但至少能決定自己怎麼死。
戲終將落幕。他現在所要做的,也只是等待演員到齊而已。
聽著從船艙方向傳來的陣陣腳步聲,紀堯知道,他所期待時刻,已經不遠了──
「阿堯!」
隨著身後的腳步聲由動而靜逐一休止,熟悉的嗓音接踵而至。曾經在他聽來頗覺親近的呼喚方式,如今聽起來卻只剩下了令人作嘔的煩惡。
紀堯始終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麼這麼自信自己終究會屈服於他;可無論如何,今天之後,那人便該學到一點:世事,並非總是隨他的心意而轉。
懷抱著某種隱密的、報復般的快意,佇立船首的青年緩緩轉過了身,然後毫不意外地望見了秦峰在保鑣的隨同下立定在幾步之外的身影。對方深深蹙起的眉頭與目光中寫滿的心疼看在紀堯眼裡只覺得無比可笑……而他也確實笑了,並不掩飾譏嘲地。
「事到如今,還這麼惺惺作態有什麼意思呢,『秦爺』?」
「阿堯──」
「別──作為一隻挨宰的肥羊,我可當不起秦爺這樣熱絡的稱呼。」
「為什麼這樣貶低自己,阿堯?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或許我所用的方法是有些不適當,但──」
「有些不適當?」
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對方還說得出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話,紀堯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截斷了男人的話頭:
「我一直很佩服秦爺不凡的邏輯,現在看來連遣詞用字的功夫也不惶多讓。」
「阿堯,我寵你,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肆。」
「……秦爺總是有本事讓我體認到自己究竟有多麼愚蠢。」
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對錯誤的人抱持了錯誤的「期許」,他自嘲地笑了笑,「但你終究還是追了過來,至少證明有些事終究沒脫出我的算計。」
「什麼意思?」
「秦爺以為,我為什麼會躲到遊輪這種一離岸就形同孤島的地方來?」
伴隨著這麼句意有所指的話語,青年抬起了原先垂在身側的右手,朝前方的幾人亮了亮掌心裡握著的開關──
「看起來很眼熟吧?電影裡挺常看到這玩意兒的。」
這話一出口,包含秦峰在內、腦中本就有一些不妙聯想的幾人瞬間色變。
──眼前的情景,與電影中的畫面何其相似?
但如果青年手裡握著的真的就是他話中所暗示的東西……那麼己方就十分被動了。
意識到這一點,秦峰眼底幾分狠意與忌憚閃過,卻又在看見紀堯清瘦俊美的面龐後,轉為了一種像是大人看著皮孩子時的無奈笑容。
「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的,阿堯。」
他嘆息著說,「像你這麼善良的人,又怎麼會捨得拖著這一船的人陪葬?」
「以前的我或許不會;至於現在……不是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青年冷笑著說,同樣冰寒的目光筆直投向對方,無言地揭示了所謂的「墨」指的究竟是誰。
秦峰因而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他是不相信紀堯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但從遊輪啟航到自己剛才找到人為止,之間的時間確實已足夠對方在船上動手腳;而之前紀堯埋伏在公司裡的暗線,也證明了對方確實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只是好不容易將對方逼到了這個地步,要秦峰就這麼罷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甘願的。所以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左手暗暗比了個動作示意手下伺機而動,同時聲東擊西地再次開了口:
「你想要什麼,阿堯?」
「秦爺這麼問,不會是想大氣地接一句『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吧?」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
「好個力所能及──我以為說『看我高興』還比較準確一點?畢竟,無論是自由,還是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都絕對是在秦爺『力所能及』的範圍裡的。」
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類似的選項,從來不在這個男人的考慮範圍之中。
所以打從一開始,紀堯就沒有和對方談判的打算。
看著秦峰因為他奚落而瞬間黑了幾分的臉色、和眼角餘光裡保鑣們蠢蠢欲動的模樣,知道事情的火候已到,他唇角咧開,露出了一個比之前的冷笑不知燦爛了多少倍、卻和眼前的態勢格格不入的笑容。
「我一直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能夠輕易將我控制在手裡……不過很顯然,你從來都不曾真正認識我,更別說是了解我了,秦峰。」
說著,沒等驚覺有異的秦峰有所反應,他已然抬起了右手的拇指,一個使力就朝開關上的紅鈕按了下去──
砰!
一聲槍響,驟然劃破了天際。
伴隨著陣陣刺鼻的硝煙與燕鷗驚起的高鳴,鮮紅的血花由青年胸口噴濺而出。子彈貫穿心口的力道將他的身軀往後一推,讓本就倚在船頭扶手處──那欄杆的高度甚至還沒到他大腿的一半──的紀堯就這麼失了重心地翻過扶手、跌下了海面。
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當秦峰終於反應過來時,船首早已沒了青年修長的身影。只有甲板上灑落的點點殷紅、和不知何時掉落在一旁的開關,能證明方才的一幕幕並非出自他的臆想……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男人瞬間臉色大變地衝到了扶手邊,卻已連重物落水的漣漪都看不到一點,只有遊輪破開海水前行的浪花,一如既往地不斷拍打著船身。
「秦爺……」
恍惚間,下屬有些遲疑的嗓音自身後響起;秦峰緊握著欄杆的雙手十指泛白,幾個深呼吸後才勉強能夠故作平靜地開口:
「什麼事?」
「那個開關……是假的。」
「……什麼?」
「因為開關輕得有些異常,拿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塑膠殼,所以我們剛剛就試著打開了底座……那確實只是個塑膠殼而已,沒有通電,更沒有什麼能夠遙控炸藥的裝置在裡面。」
也就是說,紀堯方才的威脅,不過是一場將他們都騙過了的、虛張聲勢的表演。
而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到了這一刻,秦峰哪還有不明白的可能?
『我一直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能夠輕易將我控制在手裡……不過很顯然,你從來都不曾真正認識我,更別說是了解我了,秦峰。』
回想起青年最後的話語,和落海前似乎隱隱動了動的嘴型,秦峰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驟然自心口漫開,身體一晃就要往欄杆外側跌出去──但卻在真正落海前,被後方的保鑣們七手八腳地拉了住。
「秦爺……要申請搜救嗎?」
見老大面色蒼白、不發一語,幾名保鑣彼此對望了眼,終究還是試探著開了口:
「紀少才剛落海,也許……」
「……剛才是誰開的槍?」
沒有回答而是一句反問,秦峰的語氣淡淡,卻讓四周一眾保鑣都不由聽得心下一寒──老大對紀少的重視一望可知,如今又證明了那個開關是假的、就算按下去也不會對己方造成任何威脅,那麼先前開槍的舉動自然就不是立功,而是犯錯了。
可在場的就只有他們這幾個人,這個責任,自也沒有半點推卸的可能。
所以其中一名保鑣雖有些膽顫心驚,但卻仍是咬牙回答:
「是……是屬下。」
「你瞄準哪裡?」
「心臟……」
「……是麼。」
能夠跟在他身邊的保鑣,身手槍法都是一等一的……以他們的能力,在那種情況下開槍射擊靜止的標的,基本上沒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心臟中彈。
落海。
這兩者,單單一項就足以讓人喪命,更何況是加在了一起?
想到紀堯落海前無聲的「永別了」三字,秦峰渾身劇顫;蒼白的面容之上,不知何時已然淌下了兩道淚水。
──不是再見,而是永別。
紀堯連死,都要死得徹底;甚至為了能夠徹底擺脫自己的追逐與束縛,還不惜在自己眼前設計出了這麼一場戲。
而他……機關算盡,最終卻仍落到了這樣的結局。
看著甲板上四散的點點血花,秦峰雙拳緊握,終還是再難壓抑地仰天嘶吼出了聲──
「阿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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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貼錯東西喔.....覺得這段有點陌生的可以翻回公敵第三集瑟雷爾坦承那段回顧一下XD
故事開頭會用渣渣的角度寫,因為這樣比較有趣嘛....>V<
扮豬吃老虎神馬的、淫亂的克蘭西一家神馬的.....(你夠了)
咩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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